皇帝长叹，亲手扶起她：“苦了你了，北狄使团后日就到，你……”
秦揽秋只摇了摇头，“陛下，臣女不苦。”
离开他后，就不会苦了。
往后，都会是好日子。
第八章
回程路上，慕流萤趁谢墨川不在，拦住了秦揽秋。
她抚着鬓边的珠钗，笑得娇媚又得意：“姐姐，你是太子妃又怎样？殿下爱的只是我，不被爱的人，才最可怜。”
她凑近秦揽秋耳边，“我看你这阵子好像还没看清，所以，今日……特地安排了一场好戏，让你看看殿下有多爱我。”
秦揽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本以为慕流萤会对自己下手，所以特地在衣袖里藏了匕首，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来个鱼死网破。
可没想到的是，马车一路行驶?，慕流萤始终乖顺地坐着，未曾有半分动作。
直到车队行至半途，马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支冷箭“嗖”地射穿车帘，钉在秦揽秋耳畔的木框上，紧接着是侍卫的叫喊。
“有刺客！护驾！”
秦揽秋掀开车帘，只见最后一辆马车周围刀光剑影，侍卫们已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谢墨川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手持长剑，剑锋如雪，所过之处刺客纷纷倒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杀尽刺客时，秦揽秋看见慕流萤主动冲向一个黑衣人，几乎是故意让对方挟持了自己。
那柄雪亮的弯刀架在她脖子上时，她甚至对秦揽秋露出个得意的笑。
谢墨川身形骤停，剑尖垂落，顷刻目眦欲裂，“放了她！”
他本武功高强，可偏偏对方挟持着他的软肋，让他竟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刺客冷笑：“放了她？可以啊。”
他猛地扯住慕流萤的头发，逼她仰起脸，“不过，你得付出点代价。”
慕流萤泪眼婆娑，颤抖着喊：“墨川哥哥……救我……”
谢墨川握剑的手青筋暴起，却不敢轻举妄动。
刺客盯着他，缓缓道：“听说，这是太子殿下最爱的人？”
谢墨川沉默不语，目光死死锁在慕流萤身上。
刺客大笑：“那好，我要你一根手指！”
秦揽秋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指尖微微发颤。
谢墨川没有犹豫，缓缓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目光冷峻。
“你要哪一根？”
刺客眯眼：“小指。”
谢墨川冷笑一声，右手长剑骤然翻转，寒光一闪——
“噗嗤！”
鲜血喷溅！
一截小指应声而落，砸在雪地上，溅开一片刺目的红。
刺客显然也怔住，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下一刻，便被一群暗卫扑上前擒住。
慕流萤这才踉跄着跑了过来，崩溃大哭：“墨川哥哥！你怎么这么傻！”
谢墨川脸色惨白，却仍强撑着对她柔声道：“你没事……便好。”
说完，便昏死过去。
秦揽秋站在原地，看着雪地上蜿蜒的血迹，看着谢墨川昏迷中仍紧攥着慕流萤的衣角，看着太医们慌乱地为他止血……
她忽然笑了。
原来，这就是慕流萤想让她看的戏码。
而谢墨川，果然也没有让所有人失望。
谢墨川，你那么爱慕流萤，
你简直爱惨了她。
东宫连日忙乱，太医进进出出。
青吟红着眼眶回来：“小姐，殿下的手指总算接好了……”
她哽咽道：“可他醒来第一件事，竟是给慕姑娘擦眼泪！”
“奴婢替您不值！这还没嫁进来呢，日后若真入了东宫，该是何等磋磨……”
秦揽秋笑了笑，从柜中取出一个包裹，递给青吟。
“青吟，我不会嫁入东宫。”
第九章
青吟一愣：“什么？”
“我已向陛下请旨，明日便去北狄和亲。”
青吟如遭雷击，猛地跪下：“小姐！奴婢跟您一起走！”
秦揽秋摇头，将青吟扶起，轻声道：“你的身契我已烧了，我替你在城外寻了户好人家，你去相看相看，若是喜欢，便嫁了，若是不喜，包裹里的这些银票，也足够你安稳度过一生……”
青吟哭得泣不成声，死活要跟着她。
秦揽秋却只是摇头，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青吟，听话。”
青吟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最终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小姐……您一定要好好的……”
殿门合上的瞬间，秦揽秋闭了闭眼。
这深宫里最后一点温暖，也送走了。
和亲前一日，谢墨川推开了她的殿门。
殿内空荡，他后知后觉地问：“你那丫鬟呢？”
秦揽秋低头绣着嫁衣，淡淡道：“打发她去办点事。”
谢墨川并未在意，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嫁衣上：“绣好了？”
她轻轻点头，指尖抚过最后一针。
谢墨川走近，柔声道：“明夜宫门口会有两顶轿子，一顶是你，一顶是慕流萤，一同抬入东宫。”
顿了顿，他又补充：“慕流萤近日胎气不稳，所以成亲那晚……孤会先去她宫中。”
“你别介意。”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
秦揽秋没有说话。
谢墨川当她默认，转身欲走。
“谢墨川。”她忽然开口。
他回眸：“嗯？”
“再见。”她轻声道。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揽秋，明夜见。”
“日后，你我日夜相见。”
秦揽秋望着他挺拔的背影，轻声道：“日与夜，都不再见了。”
可惜这句话，消散在了关门的余音里。
翌日，出嫁的时辰到了。
东宫张灯结彩，喜乐喧天。
宫门外，两顶一模一样的喜轿并排停放。
慕流萤早已候在轿前，见秦揽秋出来，红唇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她今日亦是凤冠霞帔，虽为侧妃，排场却不输正室。
“姐姐。”她娇声唤道，指尖轻抚尚未显怀的小腹，“墨川哥哥答应我了，今夜会来我宫中。”
她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而你，只能独守空房。”
秦揽秋静静看着她，眼底无波无澜。
慕流萤见她毫无反应，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又笑道：“不过姐姐放心，日后……这样的日子还多着呢。”
秦揽秋终于开口，声音极轻，却字字清晰：“慕流萤。”
“嗯？”
“祝你和谢墨川，百年好合。”
慕流萤一怔，随即笑得花枝乱颤：“姐姐真是大度呢。”
秦揽秋不再多言，转身走向喜轿。
“起轿——”
喜乐骤响，两顶轿子同时抬起。
没人发现，两顶轿子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一顶向东，驶入东宫，红烛高照，洞房花烛。
一顶向北，驶出皇城，风雪漫天，远嫁和亲。
秦揽秋坐在北狄使团的喜轿上，最后掀帘看了一眼皇城。
谢墨川，此去经年，
从此你我日月不相见，山海不相逢。
第十章
慕流萤从喜轿上下来的时候，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谢墨川慌忙伸手扶住了她。
“你慢些，当心孩子。”
慕流萤娇嗔道：“墨川哥哥，你不用管我，姐姐才是正妃，你理应同她拜堂。”
谢墨川点了点头：“还是你懂事。”
他往远处看了看，不自觉地紧蹙眉头：“另一个喜轿怎么还没到。”
就在这时，掌事太监突然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殿下，太子妃半路发现喜服破了，怕不吉利，又回府更换喜服，所以误了时辰。”
谢墨川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满眸怒意：“要是误了时辰，可休怪本太子罚你们！”
一旁的嬷嬷小声提醒道：“殿下，这时辰就要到了，要不先让侧妃代王妃和您拜堂吧，免得误了吉时。”
谢墨川有些犹豫，半天都没吭声。
慕流萤见状，扯了扯谢墨川的衣袖：“墨川哥哥，你可是不愿同我拜堂？”
说着，她便红了眼眶：“也对，我即便是怀了孩子，也不配……”
“好了……那就依嬷嬷所说，我们先拜堂吧。”
谢墨川牵着慕流萤走进了正厅。
婚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两人被一众人簇拥着入了婚房。
烛高照，龙凤喜烛在婚房里噼啪作响。
谢墨川坐在床沿，目光落在慕流萤被红盖头遮住的身影上。
她今日格外安静，交叠的双手微微发抖，像是紧张得厉害。
“萤萤？”他轻声唤她的小名，伸手去掀那盖头。
盖头滑落的瞬间，慕流萤仰起脸，烛光映着她精心妆点的面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怎么哭了？”
谢墨川皱眉，拇指抚过她湿润的脸颊。
慕流萤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墨川哥哥，我害怕……我怕这一切都是梦……”
“姐姐才是你的正妃。我只是一个侧妃。能嫁给你真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动静。
谢墨川身子一僵，下意识抬眸看向窗外。
“殿下在等姐姐吗？”慕流萤察觉他的分心，声音立刻带了哭腔，“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
“胡说什么。”谢墨川收回视线，将她搂得更紧，“孤只是在想朝务。”
他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尝到咸涩的味道：“大喜的日子，哭什么？”
慕流萤破涕为笑，指尖抚上他包扎着的小指：“还疼吗？”
谢墨川摇头，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
锦被下撒着红枣花生，硌得慕流萤轻呼一声。
“当心孩子！”
他紧张地去摸她的小腹。
慕流萤抓住他的手，引导着往下探去：“殿下摸摸，孩子好着呢……”
她的寝衣不知何时已经松散，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